李孝存

圖一：向著烏鞘嶺行進的貨物列車

圖二：烏鞘嶺站

圖三：蒸汽機車乘務(wù)員駕駛合格證

烏鞘嶺連同山下的古浪峽谷并稱為絲綢之路的門戶，一年四季多呈現(xiàn)墨綠色和黑色，一些沒有植被的山石及裸露的土坡也呈現(xiàn)灰黑色，因此，樹木植被以及此起彼伏的遠山均給人留下烏黑的印象。在整個絲綢之路上，這種自然風(fēng)貌是獨特的，同東面的綠、西面的黃形成鮮明對照，取名烏鞘嶺是合乎情理的。

烏鞘嶺，是從中原和關(guān)中平原地區(qū)進入河西走廊的東大門，也是古代絲綢之路的必經(jīng)之地，為隴中高原和河西走廊的天然分界嶺，其藏語名為 “哈香日”，意思是和尚嶺，歷史上先后稱洪池嶺、分水嶺、烏沙嶺，新中國成立后通稱烏鞘嶺。烏鞘嶺地質(zhì)上屬于祁連山冷龍嶺的分支，東西長17公里，南北寬10公里，主峰海拔3562米，年平均氣溫為零下2.2攝氏度。烏鞘嶺的西端經(jīng)過雷公山、代乾山，同冷龍嶺主干山脈相連；東端的毛毛山、老虎山往東北方向逐漸沒入黃土高原。

新中國成立后，1952年10月1日，蘭新鐵路在蘭州破土動工。1954年5月29日，全長967.8米的烏鞘嶺隧道貫通。烏鞘嶺站也隨之開通運營，為五等站，有車站、養(yǎng)路工區(qū)、信號工區(qū)。站區(qū)一年四季氣候都非常惡劣，屬于 “早穿皮襖午穿紗，抱著火爐吃西瓜”的區(qū)域，即使在三伏天也得披個棉襖，工作、生活條件都十分艱苦。幾代鐵路人在這里艱苦奮斗，忠于職守。在白雪皚皚的烏鞘嶺下，打柴溝機務(wù)段的火車司機駕駛著蒸汽機車，擔(dān)負著打柴溝至武威南的運輸任務(wù)。

蒸汽機車的前部是又大又亮的大燈，夜里亮起來能照射到很遠的距離，路人夜晚看到火車，首先看到的是一道明亮的光柱。機車啟動時，隨著 “咣當咣當”的節(jié)奏，機車前部的煙囪不斷噴出一團一團的白色煙霧，汽笛拉響后，與 “咣當咣當”的聲音交相呼應(yīng)，機車的大車輪在汽缸推動活塞連桿的帶動下，有條不紊地快速轉(zhuǎn)動著向前行進，也相應(yīng)釋放出大量白色蒸汽，將牽引機車籠罩在一片白色中，像是行走在云里霧里，煞是壯觀。

一臺蒸汽機車由司機、副司機值乘，還配備一兩名司爐。打武區(qū)段需要由兩臺機車牽引，為了保證鍋爐產(chǎn)生足量的蒸汽，機車副司機、司爐要輪換著不斷將碎煤均勻地投到爐膛內(nèi)，鏟煤用的鐵鍬是大板鍬，鍬的兩邊略高，就像一個安裝了鍬把的簸箕。大家脖子里都塞了一條白色的毛巾，以擋住從煙囪里噴出的比白砂糖還要細小的煤粒。司機要比別的伙計穿得厚一點兒，因為在行進中司機經(jīng)常要把頭伸出窗外?望以確認前方信號，就要頂著寒風(fēng)前行。

從武威南開車后，兩臺蒸汽機車牽引著10多節(jié)車廂，卻跑不起很快的速度。從古浪站通過后，列車就鉆進了古浪峽谷里，也就是10多公里的時速，在好幾個隧道中穿過爬坡運行著。地勢越來越高，副司機和司爐哥仨輪著來，一個勁地向爐膛投煤，可氣壓仍然上不去。要是遇到陰雨天機車車輪打滑更是費力，爬不上去還得退回到一個叫沙溝臺的小站，把蒸汽燒足了，再繼續(xù)前行。因為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煤不夠燒的情況，所以打柴溝機務(wù)段的機車煤斗箱都加裝了木板圍欄，高出一截，放更多煤以備陰雨天之用。

到達天祝站，司機要停車檢修，清除爐膛內(nèi)的死灰爐渣，將水箱加滿水，然后開始穿越海拔3000多米的烏鞘嶺。上坡時，十幾節(jié)車廂需要兩臺蒸汽機車前后加力才能牽引上山。當列車慢騰騰駛進烏鞘嶺山頂上的一號隧道時，機車煙囪冒出的黑煙頓時涌進司機室，燈光變得更加昏暗，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見了，這時必須用毛巾將口鼻捂祝10多分鐘后，列車駛出隧道。大家猛喘一口氣，緊接著就進入了二號隧道，帶著濃煙出了隧道后就是一路下坡。

鐵路是單線，待上山火車通過烏鞘嶺后，另一列火車才能下山。下坡時，司爐心情格外輕松，但司機卻分外緊張，因為坡度陡、慣性大，后面車廂推著前面的跑，制動要靠制動設(shè)備推動鑄鐵閘瓦抱死車輪來實施。每到夜晚，火車從山上沖下，車輪被閘瓦磨得火星飛濺，成為了名副其實的 “風(fēng)火輪”。帶著 “風(fēng)火輪”的列車從山上飛奔而下，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帶著聲浪、氣浪、熱浪呼嘯而來，此情此景是何等壯觀和震撼。

20世紀，隨著電氣化鐵路開通，運力不斷加大，電力機車可以牽引30多節(jié)車廂，時速也提高了，過烏鞘嶺時不那么費力了。蒸汽機車那負重爬坡的轟鳴聲、一次次在滾滾濃煙中穿越烏峭嶺隧道的情景漸漸離我們遠去。

2003年3月30日，以烏鞘嶺20.05公里長大隧道為標志的蘭新鐵路蘭武段增建二線工程開工動員大會在莊浪河畔舉行。經(jīng)過3年多的艱苦奮戰(zhàn)，號稱當時亞洲第一特長山嶺隧道的烏鞘嶺特長隧道于2006年8月23日雙線貫通。歐亞大陸橋通道上的 “瓶頸”制約自此被徹底打破，關(guān)隘成通途，烏鞘嶺特長隧道穿山而過，5個區(qū)間的6座車站完成了歷史使命，關(guān)閉了。

如今，一臺電力機車牽引好多節(jié)車廂，時速達到了160公里，一路干凈整潔，向西一出打柴溝站，長達20多公里的隧道就在眼前，機車燈光明亮，無煙無塵，過去的轟鳴和重負、烏鞘嶺站及兩面山坡上的車站都流逝在歲月的長河中，只留于曾經(jīng)在烏鞘嶺山區(qū)生活、工作過的鐵路人記憶中。

本文圖片均由李孝存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