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紙
喜歡看話劇,《厄爾尼諾現(xiàn)象》《董竹君》《戀愛的犀牛》《第一次親密接觸》《大將軍寇流蘭》,都是難忘的,卻很少讀劇本。訂了幾年的《世界文學(xué)》雜志,遇到刊載劇本,便繞道而過,只是覺得,劇本嘛,不呈現(xiàn)在舞臺上,瑣碎得很,抽象得很,不好理解。
巧得很,最近一次讀劇本,與蛙有關(guān),是莫言的《蛙》。莫言的《蛙》,前面大部分是長篇小說《蛙》,后面小部分是劇本《蛙》,當(dāng)時覺得這樣同題卻不同體裁的文本很有趣。
近讀王彬發(fā)表在《中國作家》2016年第11期的近4萬字的四幕五場話劇,也與蛙有關(guān),叫《蛙地》。讀了《蛙地》,則是另一種感受:恬靜的夜里,喧囂的客廳,變異的青蛙,化身為人,蛙聲四起,卻道盡世相人心。
劇本《蛙地》的故事很簡單:孫玉尊是某化工集團總經(jīng)理,他在生命即將結(jié)束時立下遺囑,將財產(chǎn)分配給妻子和3個兒子。但不知何故,遺囑提前泄露。孫玉尊偏愛大兒子,讓他的妻子和二兒子、三兒子,甚至家里的阿姨都憤怒了。他們出于各自的目的,紛紛將矛頭指向?qū)O玉尊。還是變異的蛙們知曉其中隱情,他們聚集到孫玉尊的家里,見證了孫玉尊遺囑如何執(zhí)行、圍繞遺囑發(fā)生的家庭內(nèi)部慘烈的爭奪戰(zhàn)……其實,人性的幽暗還不止于此,因環(huán)境破壞對蛙的禍害、蛙與人的命運結(jié)局……卻能引發(fā)讀者更幽深、更龐雜的思考。
正如《蛙地》劇作者所說:“舊的主人走了,新的主人來了,小洋樓還是那樣,只是在容顏上堆塑了幾道波痕,在人們的心底注入些許滄桑。”而那些聒噪的蛙聲,“是多彩的,諸如愉快的、憂慮的……”全是人的化身,亦是在物欲面前人格的體現(xiàn)。與人相對的,“異化”了的蛙們,卻成了正常的人,在旁看懂了人的“異化”行徑。
王彬筆下的這些蛙,雖然是異類,但是會說話,而且走上了舞臺,與人類一起,共同演繹了一場人生的悲喜劇,甚至,蛙也成了人類悲喜劇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地陷入同一種境遇。
對戲劇而言,在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之外,有一種完全不同的表演樣式。如果《蛙地》要搬上舞臺,肯定要貼上“先鋒戲劇”的標簽,而且一定能成就一部大戲。王彬這部創(chuàng)作于1999年的話劇,今天讀來依舊給人以現(xiàn)實的刺痛與無奈之感,俄羅斯有一句諺語:“在清水里泡三次,在堿水里煮三次,你就干凈了!痹谶@樣的審判面前,有誰可以做出肯定的回答?
《蛙地》披著一件后現(xiàn)代主義“解構(gòu)”的外衣,又穿著一件“建構(gòu)”意義的里子。后現(xiàn)代的外衣所向披靡,給了劇作者肢解故事的勇氣。劇本中,人聲與蛙聲,戲謔中有嚴肅,現(xiàn)代與后現(xiàn)代,互為表里,有血有肉。結(jié)尾處,“雨聲驚天動地而來”,直至“閃電如醉如癡”“蛙聲與雷聲交織一片”……字里行間,密密麻麻的情緒跌宕與場景變幻,隱藏著劇作者對現(xiàn)實的無奈。
與王彬以前散文、隨筆作品中對一條胡同、一棵樹、一輪清月的消失都深含隱憂一樣,他的寫作是一脈相承的。只不過,這次他的《蛙地》以一次劇本的華美制作,以加繆式的荒誕抵達了痛苦與真誠,以沉靜的耐力,完成了更廣闊世相人心的描繪、更多變寫作手法的躍升。
《蛙地》是一部難得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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